勇敢温暖的毕淑敏让孩子们“做美好的人，说温暖的话”

不久前，我作为嘉宾参加了毕淑敏老师的新书发布会，这次的新书发布，是一套给3到6岁孩子的心灵成长绘本。

我通过书跟毕老师神交已久，到了现场才意识到我其实是第一次见她真人，脑海里面盘旋着她曾经扣动我心灵的句子，像看神仙下凡一样，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言一行，不由深为感概。

她每分钟都活在当下

她在主持人介绍某位嘉宾时，会朝那个人认真地鼓掌；当她对着我，眼睛只看着我，鼓掌只对着我的时候，就那么三秒钟，我知道她会很认真倾听我等会儿的发言；

她的发言就是一篇很美的文章，有娓娓的开头，有涓涓的叙述节奏，像是早就准备好并且练习过的演讲稿。

但她又在发言中清晰地回答了主持人的问题，那些问题是刚刚主持人才提出的，我不得不惊讶她语言的组织力和现场表述力。

▲毕淑敏老师在发言

她说她出版了三四百本新书，出席了大大小小很多场发布会，但这一场她很紧张，因为第一次台下有那么多孩子。她一说紧张，台下的小孩子们突然就安静下来了。

她会真诚地感谢出版社的领导，谈自己图书受到的待遇；她会真诚地感谢图书的责任编辑，历数编辑为图书做出的点滴努力。

作为一个二十年老编辑，工作中再大开大合，也免不了这些具体的琐碎和反复，一套书打磨一两年本是常事。听见这些话，我不知道这位编辑老师怎么想，我自己的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。

毕淑敏为什么会写绘本？是以为小孩子的书好写？是因为有这么大的名气，好卖？——她在发言过程中自然而然回答了我心中和许多人心中的疑问——“只因为我当奶奶了，我要给我的孙子讲故事，给自己的孙子讲故事，也可以给别人家的孙子讲故事，于是便有了这些绘本。”

毕老师幸福的小孙子小语也来了现场。他跟台上的奶奶玩游戏，通过椅子背上的小洞玩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看不见的游戏，他们互相微笑着，但没有声响；

毕老师邀请孙子上台，问：“你愿意让大家都看看你吗？”，小语同意了，她就把孩子带上台；她说：“我们要让大家都看见你，所以把你抱起来”，于是把孩子抱起来，这样最后一排的观众也能看见。

小语很害羞，话筒递给他，一直不说话，连“喜欢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？”的“喜欢”两个字都没有说，但他在奶奶的肩膀上微笑。

我在发言中，分析了毕老师绘本作品的创造性之后，她紧握我的手，在我耳边说：“你讲得真好，感谢你，我写作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，你看出来我没有想到的。”

我们合影的时候，她曲膝、矮了一截身体将就我的身高，说：“为了拍照水平线一致”。

这个人，曾经在西藏阿里呆了十一年，做一名女军医；曾经为好奇心驱动读过心理学，做过心理咨询师；是写过三四百本书的大作家；曾经花四十多万积蓄跟儿子环球旅行，她去过七十三个国家。

她率性地生活，每一天都是她想要的、喜欢的、勇敢追求的。

发布会一个多小时，三四个嘉宾，一百多观众，她听得见自己也看得见别人，她真诚地表达了自己，也及时感谢了每个人，我知道她每分钟都用心跟我们在一起。

她活在当下的每一分钟里。

愚蠢的绘本与文学水平

高超的绘本差在哪儿？

你要是跟毕淑敏呆那天下午的一个半小时，你就能相信她会认真对待写下的每个字。所以，你完全可以闭着眼睛，买封面上写有她名字的那五本心灵成长绘本。

那天我在现场发了一次五分钟的言，后来又憋不住“加戏”了五分钟，一共分析了两个绘本，如果你愿意，可以往下看看我的想法。

先说《小语找眼泪》，我想告诉你通过这个绘本，告诉你同样的题材，愚蠢的绘本跟文学水平高超的绘本会如何演绎。

故事的开篇是一个小朋友失落的场景：家里来了小客人，爸爸妈妈都去热情招呼，小语裂开嘴“哇——”

每当小语哭时，大人都说他没眼泪，是在撒娇。

这个背景交代在32页的绘本里面用了两页。

愚蠢的绘本这个时候就会给孩子讲道理了，道理一般是这些：

你都是大哥哥了，还跟小妹妹生气，你要让着小妹妹——这是不仅没有用，而且有副作用的道理，但我经常看见“淘宝绘本”里面在讲。“淘宝绘本”就是那些主题特别吸引特别帮忙，但内容脱离儿童发展心理学完全胡编乱造的廉价绘本。

爱是要分享的，爸爸妈妈可以爱你，也可以爱小妹妹，爸爸妈妈爱小妹妹，也会爱你的！——道理是这样，但显然没有接纳孩子的感受，结果一样，孩子会继续难受，继续哭。

一般的绘本这个时候会提及情绪认知，会跟孩子说，当你觉得自己胸口不舒服，当你特别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时候，想大喊的时候，你是想引起父母的关注，你在告诉爸爸妈妈也该关注自己。其实，这种情绪，有个名字叫妒嫉，然后描述妒嫉的样子，发生的场景，最后告诉你，只要知道这是妒嫉，你的妒嫉就去掉了一半。

这样做一个绘本，从儿童心理学来说完全没有错，甚至在五、六年前，大家都惊叹：原来儿童心理是这样的，原来绘本可以这样写。

这样的写法还是太像上课了。比愚蠢的绘本好一点，这本课起码知识上没有犯错误。

《小语找眼泪》是怎么处理的呢？

小语发现自己难受，而没有眼泪，他决定出门去找眼泪——这是一个意外，不跟父母要公平求安慰，而是去找眼泪。我必须要提醒大家，出人意料是文学艺术性的一个表现，与此对应的是刻板、枯燥、陈腔滥调。

小语找到一位眼泪滚滚的厨师，他正在切洋葱，小语问他借眼泪。

这时候，愚蠢的绘本会安排厨师热心地给孩子科普知识：“是洋葱的气味刺激我流眼泪的，你要有眼泪，找刺激的气味就可以啦”

毕老师的安排是，厨师说：“我的眼泪太辣，你可受不了。”

小语来到街心公园，伯伯正在擦眼泪。这位也不能借，因为眼泪里面有病菌。理由不太一样了。

这时候，愚蠢的绘本会开始自己的套路，就是小语还会借好几种眼泪，但这些人都用受到刺激啊、有病菌啊这些各种各样的借口不借给小语。

毕老师才不会这么安排呢。

第三个安排的是葬礼，家人哭声一片，泪流不止，他们的眼泪多，而且不辣，也没有细菌，难道会说“我的眼泪太苦涩了，太悲伤了，所以不能给你”？

这样的安排还是有点low，毕老师安排“小语看到他们哭得如此伤心，默默地走开了……”。他没有向悲伤的人借眼泪，因为不能往人的伤口上撒盐。

这是毕老师在教孩子体恤之情，这是情感发育层面。从艺术表现上，两个借不到，配一个主动不去借，这就是一个出乎读者的意外，意料之外，情理之中，安排很有美感，很有艺术性。

那么第四个呢，是大象，大象不能借，是“我的眼泪有点干，这些眼泪是润眼睛用的，不能借给你”，这是认知方面的理由。

那么第五个呢，是鳄鱼，我们都知道鳄鱼凶狠狡猾，它会用什么方法拒绝小语，不借给他呢？——再来一个意外，鳄鱼不是不借眼泪，而是要主动送眼泪，小语看见它尖利的牙齿，吓得赶紧跑开了。

三个借而不得，一个得而不借，一个主动上门小语跑掉了……五个安排马上形成了高低节奏。

再看第六个，狮虎山上狮子的眼泪，这回是主动送还是坚决不借呢？狮子跟饲养员抱头痛哭，说，“他抚养我长大，眼泪里有我的记忆，不能借给你。”

这是记忆的眼泪，感恩的眼泪，很珍贵，所以不给。

从对眼泪的认知（辣、细菌、润眼睛）到眼泪中的情感和记忆了。

这时候小语见到了奶奶，实验室里的奶奶说：“眼泪是保护眼睛的，也是表达情感的，眼泪是借不到的”。

故事开头是妈妈让小语伤心了，故事结尾是小语在路口遇到妈妈，小语扑进妈妈怀里。

“你去哪里了？妈妈好着急。”妈妈紧紧搂住小语。“我去借眼泪了”小语说。小语觉得鼻子酸酸的，眼睛湿湿的。

妈妈的怀抱，妈妈的道歉，让小语拥有了借不到的眼泪。

最妙的是安排小语不是潸然泪下，不是眼泪哗啦啦直流，而是眼睛湿湿的。节制的美比放肆的美更真诚，更动人。这个细微的安排，就是文学大师的功力。

最后一页，大16开，干干净净，只印了一句话，注定要去妈妈和孩子心里的话：

亲人的怀抱，

是最温暖的树洞。

——毕淑敏

毕氏绘本

生活、认知和情感的三叠式绘本

《小语舌头生病了》

第一页，画的是孩子们经常会经历的生活场景：小语的舌头长了口疮，他疼得吃不下东西。接下来没有劝小语要坚强吧啦吧啦，而是说有哪些方法：贴药膜、含冰块、吃维生素……

到此为止，我已经判断毕老师懂绘本。这是在教孩子生活，是好的婴幼儿绘本常常做的事情，日本的《小熊宝宝》，法国的小棕熊是做这个事情的。

然后小语跟奶奶在一起，奶奶告诉小语，舌头的功能和作用，这开始进入了认知层面。非常有意思，毕老师绘本里的奶奶，是以睿智的形象出现的，而不仅仅是慈祥温暖关爱。因为毕老师本人是奶奶啊。

”蛇的舌头是分叉的，还伸到嘴巴外面晃。 奶奶说:“蛇的舌头能感知气味。”

“食蚁兽的舌头很长，能分泌 黏液，帮它吃到很多蚂蚁。”

“老虎的舌头上有倒刺状的突起，可以舐净骨头上的碎肉。”

“企鹅的舌头上布满了尖锐的小齿，小鱼小虾就逃不掉了。”

“壁虎的舌头除了能吃昆虫，还能擦自己的眼睛。”

“火烈鸟的舌头上有一圈 尖刺，能过滤食物中的泥沙。 ”

“小狗的舌头在散热，猫咪的舌头在舔毛。”

接下来是人类的舌头了，人类的舌头很有意思，几乎没有什么作用，这是一个享受的器官。你看我们吃药，如果是苦的，我们会做个糖衣吞下去，舌头几乎不用干什么活，舌头就是为了感觉味道的美好来的。除此之外，还应该说友善的话。

奶奶说:“我们的舌头除了尝味道， 还有非常重要的作用。”

小语说:“我知道，是说话。”

奶奶说:“对，除了品尝天下美味， 还要说友善的话。”

绘本到这里快结束了，从生活层面到认知层面，再到情感的层面，做人的层面。

最后，是毕淑敏老师亲手写的那句话，读完整个绘本之后，这句话可以走进你的心里：

从生活到认知到情感心灵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、信手拈来，故事讲得好，认知做得好，生活更明白了，也把做人的道理说进了心坎里——这是我看见的毕淑敏独创的三叠式绘本。这是毕老师的创造力，也是毕老师的艺术表现力。

你可以又一次好好地爱她、慕她、敬她、学习她，她说的每一句话，做的每个动作，亲手写下的每个字，都在当下，都勇敢、热诚而温暖。

END

三川玲：在懂童书的人里面她最懂教育，在懂教育的人里面她最懂童书。她是童书出版人，她出版作品获国家图书奖，国家五个一工程奖，销量百万，她撰写的童书评论深得读者认同，能掀起购买风潮；她是儿童教育作家，撰写的教育文章常常10万+，还经常被教育部新华社等权威媒体引用；她还是中国营地教育联盟理事，TEdxKids智库专家。同时，她还是11岁女孩小丸子眼中那个有肥肥双下巴、爱做饭，从来不打不骂孩子的妈妈。与白滔滔合著有《通往幸福的教育》。